第1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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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 章
幾次會議過後，森茗身心俱疲。
上班哪有不發瘋的，不會發瘋的人已經躺在家裏養老了。所有的苦楚順著一杯咖啡流進了森茗的身體，發狠地壓著她的舌頭，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。
“配方洩密”一事的後續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。
“什麽？配方有異？”
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麽。這又是來的哪一出？森茗揉了揉眼睛：他們突然因禍得福，還算是幹了一件好事是嗎。
黎詡將報告放到桌上：“是的。”
“A-1022特效抑制劑中某一類專門抑制腺體功能的活性成分檢測為‘嚴重過量’。在Alpha和Omega正常服用抑制劑的時候，有極大的概率會破壞他們體內信息素的生成，誘發三次分化期。”
“Alpha和Omega並沒有第三次分化期啊。”
“對，所以這是一個相當罕見的性變異疾病。它極少概率會出現，在人數相當少的AO群體裏，患病率也不會超過0.1%。”黎詡嘆了一口氣，“所以，這件事直接驚動了調查委員會。”
“什麽……”
聽著聽著，森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板上了：“你是說那個‘抑制劑調查委員會’？”
抑制劑調查委員會，簡稱“YDWH”，被YDWH調查的公司，沒一家不倒的。他們以嚴苛出名，森茗被收購前的原公司就因為他們天天要被檢查，那個十八線產品哪裏經得起這種折騰。
“嗯，就是他們。”
黎詡昂了昂頭，示意森茗關上門，接下去的內容就是不能讓別人聽到的了。
“難怪他們會說那種刻薄的話……”森茗轉了轉眼珠。
仔細想想，NOIC會因黎詡的一念而關門大吉，這和“被砸飯碗”也沒有什麽區別。
“那現在該怎麽做？”
“按照你的計劃，這件事造成的損失必須要降到最小。”森茗咬著指甲走到黎詡身前。他們面對面，才發現彼此身體緊繃著，神情都不敢懈怠，“發布會延緩了調查進度，但調查委員會的強勢介入很快會讓我們的謊話露餡。”
“不，不會露餡。”
黎詡交疊著手，略微慵懶地靠在手背上，他飛快地思索著什麽，沈吟道：“只要‘換掉配方’就好。”
“我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。”
森茗瞬間停下手裏的動作，直楞楞地看著他：“換掉配方？部長，你在開玩笑吧……”一個普普通通的項目部部長，哪裏來的自信可以換掉新藥配方，等等……“普通”嗎？
她上下打量著黎詡，直想對自己說“清醒一點，別搞錯了”——這個人他可一點兒都不普通啊！！！
“我不會拿這件事情和你開玩笑。”
相反，聽到這番話的黎詡一板一眼地說著，不過轉瞬之間的功夫，他平展開的柳眉微微蹙緊，眸色深重，還埋藏了幾分驚懼。淡淡的信息素氣味散了出來，若有若無的，森茗聞不到。
“因為……我嗎……？”
她鬥膽指了指自己。
可黎詡只是莞爾一笑：“現在還用得著分你和我嗎？”
“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麽，我們的下場都是一樣的。”
覆雜而又極其簡單的關系，森茗很快就想明白了為什麽。她只覺得自己無意間從他的手中接過了一顆沈甸甸的果子，初次品嘗到的甜蜜讓她暫時忘記了，這不是一般人能接觸到的東西。
而當初莽撞承諾的重量，必將千百倍奉還回到她的身上。
“啊……現在就是……後悔……”
“非常後悔……”
車內，森茗手握方向盤，將頭重重地砸在正中央，車喇叭長鳴一聲，像快要斷氣的人一樣斷斷續續的響。“繼見親弟弟之後又來到了總部研發部，換句話說，這裏不就是他的本家嗎？！”
“他這是要鬧哪樣？”
如果上次只是一個意外，那這一次，森茗完全可以合理懷疑黎詡是要帶她見家長。這是不是相親的後續不好說，但絕對不是談戀愛的流程啊！
“叩叩叩”——
這時，有人敲了敲車窗。
“下車。”黎詡在車外喊她。
“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，我也要一起去嗎？”森茗原本是不願意信的，但他的種種行跡都表明：他們快要邁過步入婚姻殿堂的最後一道門檻了，這怎麽行啊！
“不用，但我想你應該要去見一見他。”
森茗聽見心臟“咯噔”一聲。
“……見誰？”
“一個能幫我們換掉配方的人。”
“啊，是嗎。”
森茗慶幸是自己想多了，她推開車門下了車，將車鑰匙還給黎詡，才聽到了他接下來說的話。
“他是我的朋友，我們從小就認識，在同一所學校上學，畢業了還有聯系，關系還不錯。”
但是……關系還不錯的朋友會讓小小的隨行助理獨自去見他嗎？森茗眼睜睜地看著黎詡左轉，毅然決然地進了會客間隔壁的休息室。
“等等！”這怎麽行，森茗當即攔住他，“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嗎？怎麽不一起進去？”還能順便敘敘舊，多好，但黎詡臉上的表情告訴她：他並不是這麽想的。
他眨了眨眼睛，略微遲疑道：“雖然我說了我們關系不錯，但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不錯。”像早知道森茗還想說些什麽話，黎詡好心側過身，給她留了空間讓她進去。
算了，她現在沒空聽他的耐心解說。
這是在工作，而他們趕時間。
森茗：“是在會客間吧？我直接進去了。”
一推門，撲面而來的就是消毒水的氣味，不濃烈，淡淡的，像誰從研究室走出來後白大褂邊緣留下的餘味，轉了幾個來回飄向她的鼻尖。一個等身高的花瓶擋住了視線，森茗繞過去，才進到了會客間最裏面。
植株是這裏最常見的東西，如果她沒記錯的話……森茗捏了捏從花瓶瓶口上方垂順下來的長葉，“這就是抑制劑的主要配方？”
“對。”
盡頭，有人從桌子旁站起來，飛快地來到森茗身旁，正當她以為這個人要問自己來到這裏的意圖時，他卻突然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她身旁的這瓶草。
從抑制成分講到提取方法，從提取方法講到研發工藝，講了十五分鐘，森茗直接大腦宕機。她滿腦門子問號：你到底……是哪位啊？
“噢，瞧我這記性，一不小心說多了，你是黎詡叫來的助手吧？我是裴不修，研發部的特聘研究員，很高興見到你。”
裴不修對來人不是黎詡沒有表現出絲毫詫異，仿佛這件事是理所應當。森茗一臉懵圈地握完手：“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嗎？怎麽一點都不驚訝？”
“他真是這麽說的？好朋友？”裴不修將森茗的話重覆了一遍，音調拔高了一個度。
森茗：“原話是‘關系不錯’，可我以為你們是好朋友。”
“不不不！”他搖了搖頭，“我和他可不能算什麽好朋友，就只是關系不錯。我是Alpha，和他關系不錯的Alpha，嘶，大概……也僅僅是可以說上一兩句話的關系。”
裴不修摸了摸下巴：“看樣子你並不是很清楚這一點啊，不是Alpha……難道是Beta？”微彎起的眼睛裏水波一樣的眸光蕩漾著，平無波瀾，仿佛早在很久以前就看到了他的天選之人，“我們坐下聊。”
“說實話，比起你們的計劃，我對你本身更感興趣。”
“呃，”森茗頓了頓，“你不是第一個對我這麽說的人了。我、們、部、長到底是有多奇怪，才會讓那麽多人說出這種話？”
她不喜歡偏題，但有時題外話才是那條通向最終答案的捷徑。森茗深吸了一口氣：“所以，這和部長執意讓我單獨進來有什麽聯系嗎？”
“有。”
“他還欠我一個‘解釋’，這個解釋恐怕需要你來解答。”
從裴不修的口中，森茗得知他有一個Alpha妹妹，而他的妹妹曾經暗戀過黎詡。她原本想成為一位攝影師，但為了他，她改變了自己的志向轉投向抑制劑研發……
“說實話，她完全學不來這些，每天頭疼得要死，那些公式都被她罵過幾百輪了，但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。”
“當然，她的標記請求最後還是被拒絕了，黎詡那混賬甚至都沒有猶豫半秒鐘。”
“你能想象到她的心碎嗎？”裴不修笑了笑，“更讓她心碎的是，他在那之後躲著她走，連再見上一面都很困難了。”
森茗：“……”
“他既然來找我幫忙，那我肯定要趁機要一個解釋。只是……”裴不修沒想到不僅僅是自家妹妹，就連他本人想見他都見不到！
他抱著桌子上的多肉盆栽長籲短嘆：往事不堪回首，他們以前可是能說上兩句話的關系呢，兩句話！
“什麽，這還需要解釋嗎？”
“一上來就要標記Omega，這和性/騷/擾沒有什麽區別吧？！”森茗扶著額，她的頭開始疼了，“但是部長為什麽不願意來見你，這我就不太清楚了，我剛剛真的叫他一起進來了。”
“如果我的感覺沒有出錯，他對Alpha應該是有一點抵觸的。”
“你確定只是有一點？”裴不修挑了挑眉。
“嗯，不確定，這只是象征性的委婉說法。不過，你希望我這個Beta給你什麽樣的解釋呢？在我看來，Alpha和Omega想要長久的走下去，不應該只是標記和被標記的關系，一直都是如此。”
“作為一個聰明的特聘研究人員，你很清楚他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麽東西。”
“你只是不敢相信，外加無法茍同。”說到末尾，森茗的語氣開始變得輕快起來，“不過，這些都不再重要了。”
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，我們的部長不會接受任何Alpha的標記請求，包括你的妹妹。”
“因為——現在和他交往的人是我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裴不修打了一個響指：“恭喜你，你合格了。”他拉開桌前的抽屜，將早已準備好的文件拿了出來，“這是新藥配方資料和許可證明。證明上的印章是調查委員會親手蓋的，他們敢和你們過不去，就是在打自己的臉。”
森茗伸手接過一瞧，的確如此：“合格了……是什麽意思？”
“最後一頁是你們部長的身體狀況調查表，情況不太樂觀。因為黎詡的身份比較特殊，這份調查表以我的個人名義被壓了下來。”
“這是……！”
“他生病了？什麽時候的事情？”
極優Omega是Omega人群當中的翹楚，體質與智商都在S+級別，應該不會出現這種問題才對啊。森茗抱著一絲好奇接著往下看，很快，她在詳情欄裏找到了答案。
【其腺體泌出的Omega信息素具有天然保護性，在特殊情況下，會與泌出的Alpha信息素產生強烈的互斥反應，有時甚至會為了保護自己而主動進攻。】
“該類Omega雖然為極優，但是不適合在Alpha過分密集的地方生活，無法與Alpha親密接觸，也無法與Alpha結為伴侶，初步診斷結果為……極劣Omega？！”
Omega世家中的極劣Omega……森茗不敢想象黎詡會受到怎樣的待遇了。
可是……這怎麽可能呢？
“這一種病癥叫作‘逆替綜合癥’。”裴不修在旁邊解釋道，“如你所見，對於必須要依賴Alpha來度過易感期的Omega來說就是‘活著的絕癥’，而他是首例。”
“如果他不是黎家的人，是要被我抓過來狠狠研究一番的，哼哼！”很快，他昂起的頭像蔫掉的草苗一樣，又晃晃悠悠地垂了下去，“但是嘛，還是算了。”
“除去以前那點淺薄的關系之外，我和他其實也沒有什麽聯系了。黎詡這次特意找我幫忙，我還挺意外的……”
裴不修勾起唇角，白大褂都掩蓋不了他身上那種“老不正經”的感覺。森茗猜想他的信息素氣味肯定帶點酸，還被有年歲的鹽漬過，類似於酸豆角，她吃了一次就不願再吃，見了一次就不願再見。
“他願意親近的人，果然，也應該是一個願意為他奮不顧身、不離不棄的人。”
“等等……你到底在說什麽？”森茗敏銳地察覺到，在他的眼中，他們兩的關系肯定非常扭曲、禁忌且不正常。他們只是談個戀愛，不是以身赴死、殉情兩亡啊！！！
她怎麽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帶著將死之人茍活於世的“末路之徒”呢？森茗還在恍惚，就感受到裴不修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，語重心長道：“其實我早就原諒他甩掉我妹妹那件事情了，替我向他問聲好。”
森茗：“啊，不是……”
裴不修在走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他張了張口，還想說點什麽，最後千言萬語轉過寸寸愁腸匯成了一句：“他的事，你們的事，我都會守口如瓶的……”
“森助手，保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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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次會議過後，森茗身心俱疲。
上班哪有不發瘋的，不會發瘋的人已經躺在家裏養老了。所有的苦楚順著一杯咖啡流進了森茗的身體，發狠地壓著她的舌頭，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。
“配方洩密”一事的後續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。
“什麽？配方有異？”
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麽。這又是來的哪一出？森茗揉了揉眼睛：他們突然因禍得福，還算是幹了一件好事是嗎。
黎詡將報告放到桌上：“是的。”
“A-1022特效抑制劑中某一類專門抑制腺體功能的活性成分檢測為‘嚴重過量’。在Alpha和Omega正常服用抑制劑的時候，有極大的概率會破壞他們體內信息素的生成，誘發三次分化期。”
“Alpha和Omega並沒有第三次分化期啊。”
“對，所以這是一個相當罕見的性變異疾病。它極少概率會出現，在人數相當少的AO群體裏，患病率也不會超過0.1%。”黎詡嘆了一口氣，“所以，這件事直接驚動了調查委員會。”
“什麽……”
聽著聽著，森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板上了：“你是說那個‘抑制劑調查委員會’？”
抑制劑調查委員會，簡稱“YDWH”，被YDWH調查的公司，沒一家不倒的。他們以嚴苛出名，森茗被收購前的原公司就因為他們天天要被檢查，那個十八線產品哪裏經得起這種折騰。
“嗯，就是他們。”
黎詡昂了昂頭，示意森茗關上門，接下去的內容就是不能讓別人聽到的了。
“難怪他們會說那種刻薄的話……”森茗轉了轉眼珠。
仔細想想，NOIC會因黎詡的一念而關門大吉，這和“被砸飯碗”也沒有什麽區別。
“那現在該怎麽做？”
“按照你的計劃，這件事造成的損失必須要降到最小。”森茗咬著指甲走到黎詡身前。他們面對面，才發現彼此身體緊繃著，神情都不敢懈怠，“發布會延緩了調查進度，但調查委員會的強勢介入很快會讓我們的謊話露餡。”
“不，不會露餡。”
黎詡交疊著手，略微慵懶地靠在手背上，他飛快地思索著什麽，沈吟道：“只要‘換掉配方’就好。”
“我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。”
森茗瞬間停下手裏的動作，直楞楞地看著他：“換掉配方？部長，你在開玩笑吧……”一個普普通通的項目部部長，哪裏來的自信可以換掉新藥配方，等等……“普通”嗎？
她上下打量著黎詡，直想對自己說“清醒一點，別搞錯了”——這個人他可一點兒都不普通啊！！！
“我不會拿這件事情和你開玩笑。”
相反，聽到這番話的黎詡一板一眼地說著，不過轉瞬之間的功夫，他平展開的柳眉微微蹙緊，眸色深重，還埋藏了幾分驚懼。淡淡的信息素氣味散了出來，若有若無的，森茗聞不到。
“因為……我嗎……？”
她鬥膽指了指自己。
可黎詡只是莞爾一笑：“現在還用得著分你和我嗎？”
“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麽，我們的下場都是一樣的。”
覆雜而又極其簡單的關系，森茗很快就想明白了為什麽。她只覺得自己無意間從他的手中接過了一顆沈甸甸的果子，初次品嘗到的甜蜜讓她暫時忘記了，這不是一般人能接觸到的東西。
而當初莽撞承諾的重量，必將千百倍奉還回到她的身上。
“啊……現在就是……後悔……”
“非常後悔……”
車內，森茗手握方向盤，將頭重重地砸在正中央，車喇叭長鳴一聲，像快要斷氣的人一樣斷斷續續的響。“繼見親弟弟之後又來到了總部研發部，換句話說，這裏不就是他的本家嗎？！”
“他這是要鬧哪樣？”
如果上次只是一個意外，那這一次，森茗完全可以合理懷疑黎詡是要帶她見家長。這是不是相親的後續不好說，但絕對不是談戀愛的流程啊！
“叩叩叩”——
這時，有人敲了敲車窗。
“下車。”黎詡在車外喊她。
“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，我也要一起去嗎？”森茗原本是不願意信的，但他的種種行跡都表明：他們快要邁過步入婚姻殿堂的最後一道門檻了，這怎麽行啊！
“不用，但我想你應該要去見一見他。”
森茗聽見心臟“咯噔”一聲。
“……見誰？”
“一個能幫我們換掉配方的人。”
“啊，是嗎。”
森茗慶幸是自己想多了，她推開車門下了車，將車鑰匙還給黎詡，才聽到了他接下來說的話。
“他是我的朋友，我們從小就認識，在同一所學校上學，畢業了還有聯系，關系還不錯。”
但是……關系還不錯的朋友會讓小小的隨行助理獨自去見他嗎？森茗眼睜睜地看著黎詡左轉，毅然決然地進了會客間隔壁的休息室。
“等等！”這怎麽行，森茗當即攔住他，“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嗎？怎麽不一起進去？”還能順便敘敘舊，多好，但黎詡臉上的表情告訴她：他並不是這麽想的。
他眨了眨眼睛，略微遲疑道：“雖然我說了我們關系不錯，但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不錯。”像早知道森茗還想說些什麽話，黎詡好心側過身，給她留了空間讓她進去。
算了，她現在沒空聽他的耐心解說。
這是在工作，而他們趕時間。
森茗：“是在會客間吧？我直接進去了。”
一推門，撲面而來的就是消毒水的氣味，不濃烈，淡淡的，像誰從研究室走出來後白大褂邊緣留下的餘味，轉了幾個來回飄向她的鼻尖。一個等身高的花瓶擋住了視線，森茗繞過去，才進到了會客間最裏面。
植株是這裏最常見的東西，如果她沒記錯的話……森茗捏了捏從花瓶瓶口上方垂順下來的長葉，“這就是抑制劑的主要配方？”
“對。”
盡頭，有人從桌子旁站起來，飛快地來到森茗身旁，正當她以為這個人要問自己來到這裏的意圖時，他卻突然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她身旁的這瓶草。
從抑制成分講到提取方法，從提取方法講到研發工藝，講了十五分鐘，森茗直接大腦宕機。她滿腦門子問號：你到底……是哪位啊？
“噢，瞧我這記性，一不小心說多了，你是黎詡叫來的助手吧？我是裴不修，研發部的特聘研究員，很高興見到你。”
裴不修對來人不是黎詡沒有表現出絲毫詫異，仿佛這件事是理所應當。森茗一臉懵圈地握完手：“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嗎？怎麽一點都不驚訝？”
“他真是這麽說的？好朋友？”裴不修將森茗的話重覆了一遍，音調拔高了一個度。
森茗：“原話是‘關系不錯’，可我以為你們是好朋友。”
“不不不！”他搖了搖頭，“我和他可不能算什麽好朋友，就只是關系不錯。我是Alpha，和他關系不錯的Alpha，嘶，大概……也僅僅是可以說上一兩句話的關系。”
裴不修摸了摸下巴：“看樣子你並不是很清楚這一點啊，不是Alpha……難道是Beta？”微彎起的眼睛裏水波一樣的眸光蕩漾著，平無波瀾，仿佛早在很久以前就看到了他的天選之人，“我們坐下聊。”
“說實話，比起你們的計劃，我對你本身更感興趣。”
“呃，”森茗頓了頓，“你不是第一個對我這麽說的人了。我、們、部、長到底是有多奇怪，才會讓那麽多人說出這種話？”
她不喜歡偏題，但有時題外話才是那條通向最終答案的捷徑。森茗深吸了一口氣：“所以，這和部長執意讓我單獨進來有什麽聯系嗎？”
“有。”
“他還欠我一個‘解釋’，這個解釋恐怕需要你來解答。”
從裴不修的口中，森茗得知他有一個Alpha妹妹，而他的妹妹曾經暗戀過黎詡。她原本想成為一位攝影師，但為了他，她改變了自己的志向轉投向抑制劑研發……
“說實話，她完全學不來這些，每天頭疼得要死，那些公式都被她罵過幾百輪了，但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。”
“當然，她的標記請求最後還是被拒絕了，黎詡那混賬甚至都沒有猶豫半秒鐘。”
“你能想象到她的心碎嗎？”裴不修笑了笑，“更讓她心碎的是，他在那之後躲著她走，連再見上一面都很困難了。”
森茗：“……”
“他既然來找我幫忙，那我肯定要趁機要一個解釋。只是……”裴不修沒想到不僅僅是自家妹妹，就連他本人想見他都見不到！
他抱著桌子上的多肉盆栽長籲短嘆：往事不堪回首，他們以前可是能說上兩句話的關系呢，兩句話！
“什麽，這還需要解釋嗎？”
“一上來就要標記Omega，這和性/騷/擾沒有什麽區別吧？！”森茗扶著額，她的頭開始疼了，“但是部長為什麽不願意來見你，這我就不太清楚了，我剛剛真的叫他一起進來了。”
“如果我的感覺沒有出錯，他對Alpha應該是有一點抵觸的。”
“你確定只是有一點？”裴不修挑了挑眉。
“嗯，不確定，這只是象征性的委婉說法。不過，你希望我這個Beta給你什麽樣的解釋呢？在我看來，Alpha和Omega想要長久的走下去，不應該只是標記和被標記的關系，一直都是如此。”
“作為一個聰明的特聘研究人員，你很清楚他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麽東西。”
“你只是不敢相信，外加無法茍同。”說到末尾，森茗的語氣開始變得輕快起來，“不過，這些都不再重要了。”
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，我們的部長不會接受任何Alpha的標記請求，包括你的妹妹。”
“因為——現在和他交往的人是我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裴不修打了一個響指：“恭喜你，你合格了。”他拉開桌前的抽屜，將早已準備好的文件拿了出來，“這是新藥配方資料和許可證明。證明上的印章是調查委員會親手蓋的，他們敢和你們過不去，就是在打自己的臉。”
森茗伸手接過一瞧，的確如此：“合格了……是什麽意思？”
“最後一頁是你們部長的身體狀況調查表，情況不太樂觀。因為黎詡的身份比較特殊，這份調查表以我的個人名義被壓了下來。”
“這是……！”
“他生病了？什麽時候的事情？”
極優Omega是Omega人群當中的翹楚，體質與智商都在S+級別，應該不會出現這種問題才對啊。森茗抱著一絲好奇接著往下看，很快，她在詳情欄裏找到了答案。
【其腺體泌出的Omega信息素具有天然保護性，在特殊情況下，會與泌出的Alpha信息素產生強烈的互斥反應，有時甚至會為了保護自己而主動進攻。】
“該類Omega雖然為極優，但是不適合在Alpha過分密集的地方生活，無法與Alpha親密接觸，也無法與Alpha結為伴侶，初步診斷結果為……極劣Omega？！”
Omega世家中的極劣Omega……森茗不敢想象黎詡會受到怎樣的待遇了。
可是……這怎麽可能呢？
“這一種病癥叫作‘逆替綜合癥’。”裴不修在旁邊解釋道，“如你所見，對於必須要依賴Alpha來度過易感期的Omega來說就是‘活著的絕癥’，而他是首例。”
“如果他不是黎家的人，是要被我抓過來狠狠研究一番的，哼哼！”很快，他昂起的頭像蔫掉的草苗一樣，又晃晃悠悠地垂了下去，“但是嘛，還是算了。”
“除去以前那點淺薄的關系之外，我和他其實也沒有什麽聯系了。黎詡這次特意找我幫忙，我還挺意外的……”
裴不修勾起唇角，白大褂都掩蓋不了他身上那種“老不正經”的感覺。森茗猜想他的信息素氣味肯定帶點酸，還被有年歲的鹽漬過，類似於酸豆角，她吃了一次就不願再吃，見了一次就不願再見。
“他願意親近的人，果然，也應該是一個願意為他奮不顧身、不離不棄的人。”
“等等……你到底在說什麽？”森茗敏銳地察覺到，在他的眼中，他們兩的關系肯定非常扭曲、禁忌且不正常。他們只是談個戀愛，不是以身赴死、殉情兩亡啊！！！
她怎麽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帶著將死之人茍活於世的“末路之徒”呢？森茗還在恍惚，就感受到裴不修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，語重心長道：“其實我早就原諒他甩掉我妹妹那件事情了，替我向他問聲好。”
森茗：“啊，不是……”
裴不修在走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他張了張口，還想說點什麽，最後千言萬語轉過寸寸愁腸匯成了一句：“他的事，你們的事，我都會守口如瓶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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